***那王县令很有些惊讶,二人正着话,忽然看见门外肖法佐领着李秋走了进来。
“卑职参见县令!”二人拱手向王县令行礼。
却见那王县令赶紧起身,过来抱住了李秋的肩膀,大声道:“哎呀!原来是李郎到了,快快请坐。”
那三人对于王县令如此厚待李秋不觉一愣!
李秋道:“县令,卑职今日是来辞行的,多谢县令关照!”
王县令笑道:“哪里!我未曾料到,原来李郎是一位干才,以往多有怠慢还望恕罪!
肖法佐,你去告诉主簿,今日给李郎送行,地点就在县官厨,按照送县官的标准,你与杨郎作陪。”
啊?肖法佐一愣,李秋只不过是个吏员,哪里够得上这标准?不过他不敢反对,应声道:“属下这就去通知。”
完他走了出去。
只见王县令拉着李秋坐下,又继续道:“李郎现在跟着许公办差,他日必定前途无量,今后还请李郎对蜀都县要多多关照!”
李秋一看,这王县令就是典型的变色龙,不觉心里就有些看他,于是淡淡道:
“王县令客气了!卑职一个未入流的吏而已,承蒙鲜于判官与许公看得起,在节度使衙门办些差事而已,今后还请王县令多关照才对。”
什么?鲜于判官?王县令一惊!
那鲜于仲通可是剑南节度使、观察使二使判官,听马上要升任益州都督府司马兼剑南道节度使行军司马,当上剑南道二号人物。
怎么?难道他也看上李秋了?
如今李林甫当政,朝廷用人可与以往很大不同,并非一定要科举出身。很多能干的吏员,都已经高升。
想到这里,他不由得有一丝紧张:那日自己让他给家里淘粪,他不会记仇吧?
不过他又想,此事都已过去了,也没办法,只有今日好好相陪!
三人聊些闲话,李秋把离职的手续办完之后,到了中午,便在县衙官厨与众人一饮。
饭毕离别时,王县令又让人送了十贯礼钱,名曰“送使钱”。
李秋谢过,心里不由得苦笑,以往为几十文钱发愁,今日人家一送就是十贯,看来官吏总是比百姓好。
其实他不知道,唐代,有送“资送钱”、“下担钱”的习俗,这主要是由于很多官员候选若干年才有一个官位,不少官员要养活一大家子人,因而穷困潦倒。
他们有时连去上任的路费都要借贷,生活异常艰辛,因此在离任和赴任的时候,衙门会送一部分财物作为路费。
对此朝廷是默认的,不过,一般这主要针对官员,像李秋这样的吏员,给的财物很少。
不过,这送给李秋的十贯钱是远远低于官员的标准,官员一般是好几十贯,当然这与衙门的财力有关,可多可少。
……
下午,肖法佐与李秋进行了长谈,告诉他很多的衙门办事的经验,令李秋受益匪浅。
李秋很自然了一些“没有肖伯就没有晚辈今日”之类的客气话,倒是令肖南颇有些感动。
下午李秋并没有见着何峻,他被派出去执勤巡逻了。
晚上,李秋准备送四贯钱给蒋鹏与张彬二人作回家路费。
谁知他二人知道了李秋在许远手下当了典事,却不肯走,非要跟着李秋,并谋即使一个杂职也可,反正已经给家里写信了,并不着急回去。
原来他二人一来是想报李秋搭救之恩,因此想在蜀都县呆一段时间;
二来倒是想看看能否有更好的提升空间,因为剑南道西山前线担负对吐蕃的防御任务,事务繁杂,因此官吏晋升空间较大。
李秋拗不过他二人,只得道:“二位仁兄,我不过是一个吏,衙门自有衙门的规矩,待我向许公汇报,看看可有合适的位置!”
……
第二日上午,蜀都摩诃池节度使衙门。
益州衙、益州大都督府、剑南道节度使、剑南道观察黜陟使、剑南道屯田大使五署是合署办公,长官都是剑南道节度使章仇兼琼。
节度使是封疆大吏,主管军事为主,可兼管部分民政,权势非常显赫。
推官许远三十二岁,进士出身,担任的是节度、观察、屯田三使推官。虽然职务不高,只相当于**品县官,不过权力不,仕途晋升的空间极大。
李秋今日来向许远报到。
许远点点头,笑道:“李郎机敏无比,今后这推官署还要多仰仗李郎呢!本署内,长吏是方奇典事,今后我若不在时,都是由他安排。
你先去找他把公服和几贯安家费领一下!还有,今后这典事有很多公文,你可要向方典事多学习,他是老公案了!
对了,刚才新都县报到都督府来一件棘手的案子,鲜于判官让我去审,不过,我马上要陪章仇公到西山查看军情,你就代表推官署去审一下。”
“卑职遵令!许公,那宋文一案的两位原合州典狱,想在许公手下谋份差事,他们的意思,就是一个糊的杂职也可,不知许公可方便安排?”
许远一听,笑道:“流外行署职已满,无法安排!至于杂职,倒是好安排,反正都是轮番服役之人,有些人不愿意干,只愿意交钱代役,我还正愁找不到人呢!
这二人既然当过典狱,已知晓律法,而且武艺高强,是极好的人选,就让他们找方典事办吧!”
李秋一听,看来自己对古代的人事关系还搞不太清楚,原来这只求糊的职位,其实是很好找的。
因为这只能保证自己的粮和免税,并不能养家糊,所以多数职位是轮流干,很多人都不愿意长期干,还有的干脆给钱代役。
随后李秋出了许远的办事房,找到方奇,听他介绍情况。
方奇五十二岁,精瘦,非常精神,蜀都县人。他看着李秋,微笑着点点头,道:
“李郎,许公对你评价很高呢!你是不学有术,一般人难得这个评语。
我们推官署流外的正式胥吏有八人!你这流外六品的典事算中等,还有比你低的呢!”
李秋问道:“不知在下这俸料有几何?”
方奇介绍道:“这与品级有关,每个胥吏都是给三人标准粮,也就是每人每年七石二斗米,总共二十一石六斗,按季发放;
这月料是根据品级来的,最低的流外九品,月料食料共六百文;
李郎的流外六品,月料食料是八百文,我是最高的勋品,就是流外一品,月料食料一千一百文。另外,节日多少还有些赏赐,一般几匹绢。
至于其他的,就是节度使章仇公偶尔还有些赏赐。总的来,我等基本上比京城同品级的胥吏俸禄要高两成到三成。”
李秋一听,自己这待遇还不错,基本上够五个人生活了。接着他又问道:
“方典事,杂职呢?那宋文一案的两名合州典狱,想在这里谋个杂职!”
“杂职给一人粮,月给二百六十文,并给公服,你让他们明日来即可!对了,你新上任,按例有五贯安家费,我给李郎办文案。”他完,就开始写请安家费的文案。
李秋一听,这比县里给的少,看来那王县令是给了天大的面子。
方奇写完请求发钱的文案之后,让李秋签名,李秋自然提笔就签了自己的姓名。
那方奇一看,不觉大吃一惊,道:“咦?听李郎未进学堂,为何这书法之功竟然好似十年功力?”
李秋一惊,暗道不好,自己在蜀都县里,都是假意胡乱签名,那名字很见不得人。刚才怎么搞忘自己是文盲的身份了?
于是他赶紧敷衍道:“晚辈虽然未上过学堂,不过私下在家用清水、石板苦练书法,然而依旧很有些不成样子,献丑了!”
“极好!李郎之书法倒有几分像颜真卿,不错!”方奇道。
李秋故意问道:“晚辈在乡下随意找了帖子学习临摹而已,但不知颜真卿是何人?”
方奇解释道:“颜真卿是长安才子,二十五岁中进士甲科,书法名满天下……”
李秋暗笑,自己的书法就是临摹的颜体,书法浅薄之人还真假难辨呢!
接着方奇又给李秋安排了办事房:“李典事,你就与我一间房办事,你人年轻,很多事可以帮我办一些。”
“遵命!”李秋道,方奇也是自己的领导。
随后方奇又道:“稍后我等去办一件案子,此案非常棘手!”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唐代官员候选制度:
唐代中期之后,官员人多位置少,大部分官员都是轮流做官,这就是官员候选制度。
不少下层官员,生活十分艰辛,因为可能要等三四年,也许七八年才有一个官位,而且干了三年或四年,又要等下一次机会。
很多人一辈子也就只能干两三任官,其生活艰辛程度可想而知。有些贫困之人,其上任之时没有路费,这并不奇怪,因为可能要走好几千里路,而路费并不能报销。
不候选的只有清要官、五品以上官员、任期满后考核为中上的官员,还有少部分其它特种官员。***